2020小大中文班年度回顧

 人可以選擇自己會愛上誰嗎？我認為不行，但人總是有選擇餘地的是，與心愛之人，相處或是有相似的體驗，形成交織的記憶，又或者是，在重大的決定時，總是會想到易地而處，在面臨這樣的困境時，若我是她，她做出這個決定時，我做何感想。

心裡有牽掛，就不致落入無盡深淵，總會在眼看著要被沮喪和挫敗溺斃前，回到岸上思索著何去何從。

從2018年起，一開始挑出唐詩經典中的經典，也就是唐詩三百首中，有5首以上的詩收錄其中的作者，再從裡面挑出2-4首，從裡面學習生字、感受音律、在腦中形成畫面，2019年把學生看書時不認得的字，收集起來編成生字、生詞、成語的教材，這個教材是只為了一個學生編的，因為這些字是她不認得的字，不是其他人不認得的字，2019年還穿插了數週香港反送中、台灣南方澳斷橋等時事。一直到2020年上半年，雖然我知道學生總是很努力地想跟上老師傾倒的一切，但老師比她多活了30年，不免教得又多又急，因為世事總是無常，我最精華之處是否來得及完整輸出，學生能吸收、又或者潛移默化多少，老師心裡沒有底，寫不全的方塊字，會不會失之毫釐差之千里。

2020年小大中文班維持與過去兩年類似的頻率上課，盡量每週一次，遇到重大事件就順延或補課，平均一年約上了40堂，就在2019年收集的生字快上完時，我們開始試讀散文，旁邊沒有注音的散文，竟然也都至少八成念得出來，念不出來的那些多半是專有名詞、或是不屬於現在生活用語，大抵是我選琦君文章的緣故，選琦君是因為她的溫潤，在流離的歲月中惜物念人，頭幾篇選的是〈字典的故事〉、〈你莫哭呀〉、〈母親的金手錶〉、〈髻〉，看似是我講文章中的生字、字形相似字、辨別相似詞的使用差異給她聽，並不對文章做過多解讀，實則是相信這文字中的感情，她會比我更有能力體會，這是一種人格特質上的差異，不會像我從過去的非黑即白，到今也只能容納一點灰色，卻也還刻意與模糊保持距離，我終究沒能理解人性中的曲折。在下半年也開始了中文辯論課，班上多是中文程度已能讀金庸的大朋友們，知道她能侃侃而談感到很安慰，我們常常會在中文課結束前，討論辯論課的論點、舉例、鋪排。

這竟是，種下去好一陣子沒有動靜的種子，剎時間開滿了花，滿室芬芳。

另外半個學生，看姐姐上課看了三年，姐姐上課時，他在旁邊的地上滾來滾去，也是加減被洗腦，可能多多少少有聽進去些什麼，卻不像姐姐一步一腳印地練習注音符號、練習寫國字，因為讀英文更快、學了新的馬上能用來和其他小朋友溝通、更多更新的書和影片也都是英文的，中文並不好上手，要從注音符號開始，然後是無止境的方塊字，喜歡就是豐富多姿，不喜歡就是無盡地獄。

聖誕節前一個月陸續收到來自台灣的物資，這半個學生跟姐姐搶著看寫滿中文的卡片，卻被問：

「你看得懂嗎？」只好無言交出。

12月開始讓學生試讀散文，老師規劃來年的素材，他羨慕起姐姐流利地唸出整篇沒有注音的文章，把練習朗讀的影片寄來，想要老師的反饋，讓他可以做接下來的練習，我想應該是念《刻意練習》那本書時，內容也滲透進潛意識裡了，他現在也想要能讀、讀得又快又清楚，便要爸爸錄影來給老師看。反饋的最後，老師問：

「你和我讀得一樣快的日子『指日可待』！請問「指日可待」是指不知道多久才到的未來？或是很快就到的未來？」

這種問法是2019年每次上課一開始就會進行的語感測驗題型，他回答：

「『指日可待』是知道會來、很快來的，我會照你的方法練，下次我還要挑戰。」

懷抱別人與自我的期許，以愛為後盾，他正勇往直前，成為更好的自己，會好到連自己都覺得驚訝。